唐代僧人宗密在《禪源諸詮集都序》中提到禪有外道禪、凡夫禪、小乘禪、大乘禪和最上乘禪5種。在唐又有牛頭禪、北宗禪、南宗禪等分類,此後又發展出念佛禪、默照禪、茶禪等,而到了現代,禪又有生活禪、人生禪等等。雖然,禪的種類十分繁多,但禪法修行的過程無一不是與生活結合在一起,禪法修行無一不是斷除煩惱、令身心清淨平和為目的。日常生活是禪、是修行,而禪也是日常生活中的一種行為。禪是人間的禪、生活的禪,人間佛教對現實生命的關注,也正在於此。日本著名禪學家鈴木大拙認為:「禪把依靠洞察達到的心的本性,發現心本身和以自心為主,作為目的。達到此心或精神的真性是禪宗的根本目的,因此,禪在普通的冥想或禪那之上。禪的修行是為洞察實在的原因而開啟人心。」
星雲大師作為禪宗臨濟宗的傳人,他在著述中對禪文化、禪法、禪學等多有論及,更為難得的是,這些論述不僅有著相當的深度,而且都與現實生活結合在一起,讓現代人有這樣一種感覺:禪,不再與自己的生活有一層隔膜,它雖然神聖,卻不再神秘,雖然古老,卻呈現出一種無可替代的現實性價值。禪,不僅僅停留在文字上,修行也不只是掛在口頭上,所謂的禪意生活,所謂的修行修心,都落在了動用之中,落在了對家庭、對他人、對社會的責任之中。
作為居於中國佛教發展主導地位的一支力量,禪宗自唐宋以來便日漸成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。禪宗對中國文化的影響一直延伸到現代社會,許多禪宗典故都成為人們比較熟知的口頭語。這些禪宗典故在豐富著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的同時,也成為人們淨化心靈、啟迪智慧、提升自我生命境界的一種獨特「藥劑」。
就現代社會的人群而言,雖然物質生活有了極大程度的提高,但因為長期忽視精神生活和心靈建設,因此給人們帶來了巨大的心理災難。這並非筆者妄言,而是不可否認的事實。但也正因如此,禪文化才得到比較廣泛的重視,並且成為人們調整身心、放鬆精神的一種生活方式。
星雲大師曾說過,禪雖然發源於東方,盛行於東方,但並不專屬於東方,在西方國家也得到了普遍的重視和相當程度的發展,比如在美國的許多大學裡也設有禪堂。禪堂不再為寺院所獨有,禪也不再獨屬於東方文化。可見,禪不僅超越了東西方的地理範圍,而且還跨越古代與現代,跨出了宗教行為,而成為一種「人間生活禪」,即禪是一種生活方式,它是現代人得以療癒身心的一種途徑。
人間生活禪淡化了其宗教意味,這樣一來非但沒有使禪文化沒落式微,反而使其更加深入人心,也更容易被現代人所理解並接受。禪,發源於印度,據佛經上記載,佛陀在靈山會上手拈一朵金色婆羅花示眾,默然不語。當時前來聽佛陀講法的天人四眾都不能明白其中的深意,只有大迦葉尊者會心微笑,佛陀便把禪法傳給了他。從這則佛經故事中可以看出,禪是一種以心印心的方法,而不需要人們執迷在語言文字上。
提倡禪法生活化的禪師,在歷史上最著名的應該算是百丈懷海禪師。他認為,擔柴挑水、衣食住行這些無不是禪。推而廣之,現代社會中的工作、學習、與人交往等等,那也是禪。這種人間生活禪,說到底,指導的是生活,提升的是生命品質。通過禪修,獲得生命啟示;通過禪法,找到生命全新的活法。禪文化在現實生活中發揮著獨特的作用,幫助人們化解心靈上的苦惱,豐富著人們的現實生活,創造出安定祥和的社會環境,這正是人間生活禪對現代生活的價值,這也正是星雲大師在一系列著作中著重闡明的思想,所謂修行,那便是自人格的健全,是對他人的犧牲奉獻。
在星雲大師的文學創作中,既有頗具啟示性的禪宗故事,也有針對現代人苦惱的解決方法,這些修心方法與現實生活緊密結合,可以說是既是從禪學中來,淡化了禪學中的宗教意味。禪,本來就是普世的、親民的、活潑的、生活化的,而關於人間佛教,星雲大師在著作中曾將其歸納為「人間性、生活性、利他性、喜樂性、時代性、普濟性」6大特性。
在〈人間佛教的建立〉一文中,星雲大師引用了《維摩詰經》裡的一段經文:「菩薩隨其方便,則成就眾生;隨成就眾生,則佛土淨;……若菩薩欲得淨土,當淨其心,隨其心淨,則佛土淨。」這便是說,佛國、佛土都應該是在世間求、在世間修,離開了這個現實人間、離開廣大眾生,也就沒有佛、沒有道了。
正是從這一觀點出發,星雲大師認為每個人在現實生命中遭遇的一切經歷,無非都是為了使自己獲得錘鍊、反省和覺悟。星雲大師認為,「人們在挫折中,更應該內觀自己的心性,因為內在智慧的生發是離不開外部環境的錘鍊的,而這種內在智慧則比獲得物質上的成功更有意義」。
在談到一個人應如何過一種有意義的現實生活這個問題時,星雲大師說:「一個人在生活中除了物質以外,還有很重要的精神生活,所謂精神,就是一個人的思想見解、一個人的內心認識。」儘管,星雲大師從不否定人們在現實生活中的物質需求和欲望,但他也認為「一個人的精神生活是應該高於物質生活的,精神曠達好過沉陷於物質享受和情欲享樂之中,(星雲大師)尤其覺得年輕人更應該承擔起社會責任,實現人生理想,而不能僅僅滿足於物質上的利益,應該更多地探尋內心世界,通過現實生活的磨礪而提升自己的生命品質和內心的自由度」。
人間佛教不僅是關注現實生命的,而且也應該是生活化的、給人一種歡喜、一種希望和前進的勇氣。經常有人對佛教抱有誤解,認為佛教談論諸法無常、萬物空性、人生是苦,因此是消極的、對生命建設是毫無用處的。但是,星雲大師指出,苦並不是佛教的目的,佛教指出人有八苦,乃是為了「不苦」,是為了面對苦的現實,然後再去找到不苦的方法。這就好比醫生先指出你的身體有哪些病痛,然後才能對症下藥,指出病痛不是目的,獲得身心健康才是最終的指歸。
因此說,人們追求歡喜、快樂並沒有錯誤,「一個家庭的經營,因歡喜的緣,必能凝聚包容,共創未來;一個社會,能夠有歡喜的因素,必然有強力的後盾;一個國家能夠歡喜,必然來自於人民的安居樂業。能知覺到歡喜,進而能夠創造歡喜,散布歡喜滿人間,這就是人性的開發,人類素質的提升」。自己歡喜,同時又讓身邊的人歡喜,進而令一切眾生悉得歡喜安樂,這才是真正的人間佛教,這才是人間生活禪對現實生命的關注。諸如那些否定如法獲得的快樂、喜悅,在星雲大師看來都是對個體的忽視,這一理念的提出,算是對人們以往印象中佛教修行者整天愁眉苦臉、衣衫襤褸的形象進行了相當程度的顛覆。
在星雲大師看來,「苦雖然存在於現實之中,但是我們如果能以堅強的力量加以克服,更能體會快樂的意義」。這一點也很切合禪的精神與風骨。有一則禪宗故事所表達的意趣與星雲大師的這句話就頗為相似:古時候有一位禪師,他對三個弟子問:「寺院門前有兩棵樹,現在枯一棵,榮一棵,你們說到底是枯好還榮好?」弟子甲說榮的好,弟子乙說枯的好,弟子丙卻說:「枯也由他,榮也由他。枯榮,全是外境,與自心何干?」真禪者,應該是時時刻刻、在在處處都由內而外地洋溢著歡喜與自在的。星雲大師認為,既然我們無法改變苦的外境,但我們可以選擇不被外境束縛自己的心靈,外在的苦我們無法左右,但內心是喜悅或是煩惱,卻完全可以由我們自己來做主。
當然,這種自心生起的歡喜還只是屬於生命個體的自我感受,星雲大師認為,人們還應該把這種歡喜帶給別人,即便我們沒有什麼財物可以布施給別人,但如果我們能將歡喜布滿人間,將隨喜的功德融入到自己的生活之中,也是很大的善事,而且這才是人間佛教、生活禪法應有的理趣。
值得注意的是,星雲大師曾強調過,人間佛教所宣導的歡喜不是欲樂之歡喜,後者並非是真正的歡喜而是致人頹靡墮落的惡因。星雲大師宣導的是如法的安樂歡喜,世間的一切人事物,我們不要想如何占有,而應該感受享有的快樂。一旦生起「占有才快樂、才歡喜」,那便給心靈套上了枷鎖,歡喜也會變成煩惱,而由執生起的煩惱是最不容易去除的。
除了談到人間佛教中的歡喜、喜悅,星雲大師在著作中也經常論及入世進取的重要性。以往人們總認為出家人遠離人群、遠離社會,只是準備來世,而完全忽略了今生。星雲大師認為,誠然是眾生對佛教不甚了解,才會產生出誤解,但也從一個側面提醒佛家修行人不要把來世當作今世的追求,而應該活在當下,積極入世,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業,星雲大師的這一觀點,是對以往佛教修行人逃世厭世、消極退避的偏向進行的一定程度的批判。「
在過去,我們中國佛教徒的思想,總以為逃避世間,到深山裡修行才算清高。就住在都市裡,也不問世事為尚。結果使大乘佛教救世的熱情一點也提不起來,使人誤解佛教為消極、厭世的宗教,因此佛教在社會上逐漸孤立起來。」其實佛法與世間是相即不離的,六祖惠能曾說:「佛法在世間,不離世間覺,離世覓菩提,恰如覓兔角。」依筆者猜想,星雲大師宣導的「以出世心做入世事」的理論支撐便應是源出於此。
在〈禪宗精神及其對現代人生的意義〉一文中,陳超先生這樣寫道:「中國禪宗是一種以現世的自我精神解脫為軸心的生命哲學。自然超越是禪宗思想的本質。順應自然而超越現實矛盾、生命痛苦,獲得心靈自由,是禪宗追求的理想目標,因而禪宗精神就是超越精神。這種精神對於現代人的心靈世界、精神生活是可以產生並非虛妄的正面意義的。」
資料來源:佛光文化
書名:《宗教實踐與星雲大師文學創作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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